2025年6月23日凌晨三点，美团区域运营张哲的手机突然震动。屏幕亮起，一封简短通知宣告了他五年职业生涯的终结——美团优选即日起退出全国18个省份，只保留广东、浙江等零星城市业务。他所在的华北团队全员解散。 几乎同时，河北某县城经营便利店的老王发现美团优选团长系统一夜清零。六年积累的3000多熟客瞬间蒸发，他对着手机喃喃自语：“连声招呼都不打，我们算什么？” 当天中午，上海白领李女士习惯性打开美团优选准备买菜，屏幕上冰冷的提示刺痛双眼：“由于业务局部调整，您所在的区域暂停接单。” 这个曾覆盖2000万用户的社区团购巨头，在弹指间隐入尘烟。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业务调整，而是互联网巨头用五年时间、千亿亏损写就的“失败教科书”。从2020年资本热捧的“明日之星”，到2025年黯然退场的“战略弃子”，美团优选的命运跌宕，折射出中国零售业从狂热到理性的艰难转身。 美团优选的全国撤退上演得如同军事行动般精准冷酷。 6月23日中午11点，当大部分用户尝试下单时，App弹出“运力不足，暂停销售”的提示。范围涵盖上海、北京、福建、四川等十余省市，仅剩杭州、佛山等零星城市服务未中断。 这场大撤退背后，是一部用钞票点燃又烧成灰烬的扩张史。打开美团财报，2019-2024年新业务累计亏损高达1118亿元，其中美团优选是最大出血点——2021年单年就烧掉384亿，足够买下两个A股上市公司。 更讽刺的是，烧钱换来的只是虚假繁荣。一位前区域经理透露，刷单成为业绩冲刺的常规手段，“强逼团长买米冲数据”屡见不鲜。真实商品毛利率长期徘徊在11%，距离18%-20%的盈利红线遥不可及。 美团优选的崩塌不过是行业集体沉沦的缩影。滴滴旗下橙心优选烧光300亿黯然退场，十荟团百亿投资打水漂，曾经风光无限的创业明星们，如今只剩拼多多的多多买菜以45%市场份额孤独领跑。 美团优选，这个诞生于 2020 年 7 月的社区团购平台，在短短几年间经历了从蓬勃兴起到急速衰落的过山车式历程。它的诞生，正值社区团购行业如日中天之时，彼时，资本的热钱疯狂涌入，众多巨头纷纷下场，试图在这片新兴的蓝海中分一杯羹。美团，作为互联网领域的巨头之一，凭借着强大的平台资源、雄厚的资金实力和丰富的运营经验，高调进军社区团购领域，推出了美团优选。 在成立初期，美团优选展现出了惊人的扩张速度。2020 年 9 月 3 日，美团优选宣布推出 “千城计划”，誓言要在年底前实现全国 “千城” 覆盖，并逐步下沉至县级市场。为了实现这一宏伟目标，美团投入了大量的人力、物力和财力。 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，美团优选就成功开拓了 20 座城市，迅速在市场上站稳了脚跟，被外界视为美团继外卖、到店及酒旅业务之后的第三增长曲线。截至 2020 年 11 月 9 日，美团优选已入驻 14 个省份，其业务范围不断扩大，用户数量也呈现出爆发式增长。 “不惜一切代价赢得战争。”2020年美团创始人王兴的豪言壮语言犹在耳。彼时他为美团优选豪掷20亿入场费，抽调精兵强将组建战队，内部调岗政策全面倾斜。 然而，繁荣的表象之下，危机早已悄然埋下。随着市场竞争的日益激烈，各大平台之间的价格战愈演愈烈。为了在竞争中占据优势，美团优选不得不持续投入大量资金用于补贴用户和拓展市场，这使得其亏损不断扩大。打开美团的财报，一组组触目惊心的数字揭示了美团优选背后的烧钱扩张史： 2019年至2023 年新业务累计亏损 1045 亿元 ，其中美团优选是最大的出血点，2021 年单年亏损 384 亿，这个数字足以买下两个 A 股上市公司。 曾几何时，社区团购的诱惑如此诱人——抢占8亿下沉市场用户，打造生鲜零售新入口。王兴将其视为美团“下一个十年”的增长引擎，却忽略了三个致命盲区： 生鲜品类是利润黑洞。源头直采难抵高昂的三级仓配成本（中心仓、协同仓、RDC仓），叠加团长佣金后，客单价不到30元的订单注定亏钱。当2024年监管重拳整治“超低价引流”，补贴魔术棒失效，商业模式立即现出原形。 “次日自提”反人性。计划性消费削弱便利性优势，消费者仅被低价吸引。补贴停止即流失，用户黏性远低于预期。与此同时，中老年群体正被直播电商疯狂分流。 全国扩张是个伪命题。美团优选在西北、东北等偏远地区单仓日均件量不足10万，仅占总量5%，却消耗20%以上运营成本。当资本市场对亏损容忍度归零，这些“失血点”首当其冲。 在资本眼中，他们是可替代的“履约节点”；在现实中，他们是押上身家的小店主。团长们聚集的微信群中，有人晒出空空如也的货架：“这些货架曾经装满了生活的希望，如今却充斥着命运的无常。” 社区团购曾沉迷于“下沉市场”的流量神话，却忽视了一个真相：低价吸引的往往是“伪需求”。一位供应商坦言：“平台克扣货款、压榨品质，用户买到的‘低价菜’早已变质。”而即时零售的用户愿意为“半小时送上门的新鲜三文鱼”付费，这才是可持续的价值创造。 美团优选的教训证明，资本可以催生短期繁荣，但无法掩盖商业模式的本质缺陷。当投资人追问“钱去哪了”，答案竟是“烧在卡车油费和地推红包上”。 零售业的终极命题始终是：如何用更低的成本、更高的效率满足用户需求？即时零售的答案或许是：砍掉冗余环节，让商品离用户更近。 关停优选的同一天，美团高调宣布 全面拓展即时零售业务。 小象超市将覆盖所有一、二线城市，美团闪购发力3C家电、酒水饮料等高毛利品类。一葬一娶之间，美团完成残酷的战略转向。 资源倾注的背后是即时零售的耀眼战绩。2024年小象超市GMV近300亿元，超越叮咚买菜，逼近朴朴超市。其前置仓升级至800-1000㎡大仓，单仓SKU达4000-6000种，北京部分仓峰值破5000单，在行业内几乎没有对手。 更关键的是商业模式的根本差异。当美团优选深陷11%毛利率泥潭时，小象超市通过“象优选”“象大厨”等自有品牌（GMV贡献超50%），以及日百、母婴、美妆等高毛利品类，成功将生鲜占比压至50%以下。 卸下美团优选包袱的美团，迎面撞上更凶险的战局。6月23日中午，淘宝闪购宣布日订单突破6000万单，零售订单同比激增179%。这个上线不足两个月的业务，正以饿虎扑食之势杀入即时零售。 京东的攻势更像精密设计的闪电战。京东七鲜6月密集落地京津18家仓店，年底目标覆盖北京100个仓店。更让美团心惊的是京东对酒旅业务的突袭——以“0佣金”的激进策略高调杀入美团腹地。 阿里盒马在2024年实现双线盈利后，进攻性明显增强。饿了么与飞猪合并形成的“生活服务航母”，开始系统性瓦解美团本地生活护城河。 而在社区团购废墟上，多多买菜正秘密在上海试验即时配送仓库。这个唯一盈利的社区团购玩家，计划8月杀入美团闪购的30分钟达战场。 美团优选的故事，始于资本对“万亿市场”的贪婪想象，终于对用户价值的理性回归 综上不难看出，美团优选的关停，是一场资本游戏的落幕，也是一个行业新时代的开端。 中国零售的战争从未停止，只是战场已然转移。 回望这场持续五年的资本狂欢，三个未解之谜拷问着每个参与者： 钱去哪了？千亿资本浇灌下，既未培育出稳固供应链，也未成就技术壁垒。投资人自嘲：“钱都烧在卡车油费和地推红包上了”。 谁获益了？当消费者抱怨“肉质像果冻”，供应商控诉“压款三个月”，骑手揭露“刷单冲业绩”，所有人都成了输家——除了收割流量的平台算法。 模式真伪？兴盛优选在湖南盈利的消息像一记耳光。其区域化精耕策略（湖南门店密度超80%）反证：社区团购本质是区域生意，全国扩张本是伪命题。 美团优选的败退为中国零售业刻下四条血泪教训： 盈利比规模更重要。当美团优选GMV从千亿级萎缩至2024年的700亿-800亿元，烧钱换市场的逻辑彻底破产。即时零售的崛起证明，高频流量、极致履约与生态协同的三角闭环，才是可持续模式。 区域密度决定生死。美团在西北四省（甘肃、青海、宁夏、新疆）的仓配成本是广东的三倍，订单密度却不足十分之一。区域性玩家反而可能找到生存缝隙。 商品力取代补贴力。小象超市的成功在于用50%以上自有品牌占比构建差异化。当消费者为“象大厨”预制菜持续复购时，证明高性价比才是王道。 生态协同大于单兵突进。美团主站为小象超市输送6.2亿用户流量，外卖体系共享履约网络。这种协同效应是京东、阿里难以复制的护城河。 江苏某个城中村里，美团优选最后一批团长陈姨还在货架前忙碌。她不知道这个站点能存活多久，但依然细心擦拭着商品标签。“明天还会送菜来吧？”一位老顾客探头询问，陈姨用力点头，笑容里带着不确定。 此刻，全国2000万用户正重新学习买菜的方式，5万从业者在废墟上寻找生计。当资本狂欢的潮水退去，留在沙滩上的不仅是破碎的商业模式，还有中国互联网从规模疯狂走向效率觉醒的时代转折。 王兴曾说：“不要因为害怕犯错而停止探索。”但探索的方向，必须指向真实的需求、可持续的效率与更有温度的商业伦理。即时零售的战场上，战争才刚刚开始；而社区团购的废墟上，或许正生长出新的可能——那些扎根区域、深耕供应链的“小而美”平台，那些从团长转型为“社区服务站”的普通人，正在书写零售业的下一章。 这场价值千亿的教训，最终教会我们一个朴素的真理：商业的终点，从来不是资本的游戏，而是对人间烟火的敬畏与成全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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